北纬30度：孕育好酒的人文底色
神奇的北纬30度沿线，汇集了丰富多样的优质酿酒风土。
在《如果没有它，中国的名酒带也许将不复存在》一文中，我们曾与大家探讨，为什么北纬30度附近是酿造美酒的“天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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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些绵延数千年的酒脉，除了自然的造化，还得益于人与自然共生的过程中，所形成的习惯、克服的困难和做出的选择。
酒的兴盛，意味着人文的兴盛。在文明演进中所形成的地域文化和性格，在某种程度上塑造了酒的特色。
从这个角度而言，北纬30度附近绵长而厚重的人类文明、开放包容的基因与璀璨文化，为我们走进这条名酒带提供了另一个切口。
01｜悠远的人类文明
此刻，假如你在地表做一个记号，24小时后，这个看似固定的标记，其实已随地球自转划出一条近似于圆的轨迹。
这条轨迹，就可以理解为地球上的一条纬线。
如果你有机会把记号画在在珠穆朗玛峰、埃及金字塔、百慕大三角、幼发拉底河畔或者死海之滨，它的运行轨迹，就有可能会是北纬30度。
它串连起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最深的海沟、最大的沙漠……沿线多奇观、多胜景，还发生过很多科学尚且难以解释的“怪事”。
更重要的是，很多人类文明的推动力量，都萌生于这条纬线附近。
1949年，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一书中，首次提出“轴心时代”理论。
大意是说，在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前2世纪，北纬30度一带，同时出现多种人类文化与文明突破现象。
自此，人类从历史的蒙昧中走出，开始形成各自的文明体系。
那一时期，世界不同地区形成了中国先秦文明、古希腊文明、古印度文明等，涌现出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释迦牟尼，以及先秦诸子百家等一大批对人类文明影响深远的先贤。
“至今人类依然靠着那时所产生、所创造以及所思考的东西生活。每值新的飞跃产生之时，人们都会带着记忆重新回归到那轴心时代，并被它重燃激情。”雅斯贝尔斯说。
从全球来看，北纬30度贯穿四大文明古国，是早期人类文明兴盛的地带。在中国境内，考古学家也在这条纬线附近发掘出三星堆、大溪文化、贾湖遗址、安徽凌家滩遗址以及被称为“江苏文明之根”的顺山集遗址、浙江金华的上山文化遗址等多处史前文明遗址。
很难准确论证这些古老文明对酿酒业的影响，但从它们所揭示的农业传统、生活习惯、早期商业活动中，可以感受到酒类产业诞生和兴盛的必然。
1934年，考古学家在北纬30度附近的广汉，发掘了神秘的三星堆。
此后90多年，在多达40余次的发掘中，突眼大耳的青铜面具、站在怪兽方台上的青铜立人象、青铜太阳轮、通高3.96米的青铜神树等众多古老青铜器，穿越数千年时光与世人相见。
除了青铜器，三星堆还出土了大量陶器、玉器，其中不乏凝聚着悠远烟火气的各式炊具。
造型别致的“陶三足炊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今天的四川火锅。如果再加上有点像蘸碟的“尖底盏”、用于放置食材的“高柄豆”……热气腾腾的火锅氛围，便已在眼前浮现。
丰富多样的食物器皿中，当然少不了酒器。
出土于2号祭祀坑的“青铜尊”，是一座V式圆尊，外缘铸有三个卷角羊头和三个鸟类造型。考古学家分析认为，它很可能是用来盛放酒水的酒器。
1980年出土的陶盉（he），是三星堆典型的饮酒器皿。陶盉体型修长、典小精致，属陶制瓶形杯的一种，有大开口和小开口两种规格，是古人用于饮酒的高脚杯温器。
考古学家还在三星堆遗址找了猪、牛、羊等动物骨骼，并发现了稻谷遗迹、蚕丝遗迹。这意味着，在几千年前，古蜀国已经在发展农业、畜牧业，并且养蚕缫丝、织布做衣。
以此为始，蜀地文明不断演进，逐渐形成“天府之国”的繁荣，并在过程中孕育了繁荣的酿酒产业。
在河南，发掘于舞阳县北舞渡镇的贾湖遗址，距今约9000―7500年。
中国科技大学和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专家从发掘的大量陶器残留物中分析研究发现，9000年贾湖人已经掌握了目前世界上最古老的酿酒方法，其酒中含有稻米、山楂、蜂蜡等成分，在含有酒石酸的陶器中还发现有野生葡萄籽粒。
在江苏，发掘于泗洪县梅花镇境内的顺山集遗址，是江苏最早的新石器环壕聚落遗址，被誉为江苏文明之根。除了大量石器、陶器、骨器、陶塑，顺山集遗址还挖掘出碳化稻颗粒。
在4公里外的韩井遗址，考古学家们在这里找到了一处8500年前的水稻田，这也是目前发现的国内最早的古稻田。
两处遗址的发现，不仅将江苏文明史往前推进了1600年，还表明淮河流域是我国乃至世界稻作农业的重要起源地。
在钱塘江流域，上山遗址发掘于浙江省浦江县黄宅镇境内。作为长江中下游地区早期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其最新考古发现，有望将义乌酿酒史推至9000年前。
此外，发掘于重庆的大溪遗址，来自母系氏族公社的全盛期至父系氏族公社的萌芽期阶段；安徽发现的凌家滩文化遗址，距今5300年前，是中华文明起源和形成阶段代表性遗存，也是中国史前三大玉文化中心之一。
长期而密集的人类活动，积累了与自然共生的丰富经验、智慧和历史文化底蕴。这为酿酒业的形成和发展，创造了条件。
02｜发达的酿酒业，是开放包容的证据？
拉萨、林芝、雅安、眉山、成都、重庆、武汉、黄山、苏州、绍兴、上海……在中国境内，北纬30度串连起许多宜人的城市和地域。
奇妙的是，它们中的大多数，都展现出开放包容的地域特性——不光是位于东部地区的上海，那些坐落在西南、中部的很多城市，也在漫长历史中养成了开放的胸襟。
比如，从北纬30度向北延伸的成都。
“搛”起毛肚、端起茶碗、搓搓麻将、转街、到人民公园消磨时间、走过宽窄巷子、逛逛玉林菜市……成都的人间烟火，点亮了很多趣味和令人会心的浪漫。
因为对陌生事物的高度包容，在加上对生活的热忱，新事物很容易流行起来。
成都之外，地处四川盆地的其他城市，如宜宾、泸州、德阳、遂宁、自贡、内江等，也或多或少展现出包容的特性。
换言之，巴蜀地区的独特魅力，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种开放包容。“川酒甲天下”的传奇，也无法脱离这种地域特性来独立看待。
在优越的自然条件之外，人来人往的繁华和畅快、尽兴的生活理念，也在冥冥之中，助燃了川酒的繁荣。
如果向历史深处追溯，在北纬30度附近，开放包容的基因其实有迹可循。
在中国古代，蜀地先民就展现出向外探索的热忱，被称作“南丝绸之路”的古老商道，便从成都平原出发。
段渝在《南方丝绸之路丛书：历史越千年》中，梳理了南丝路的线路：
以成都平原为起点，向南分为东、西两路，西路沿牦牛道南下至大理；东路从成都平原一路向南经五尺道至大理，两道在大理汇为一道继续西行，经保山、腾冲，抵达缅甸密支那，或从保山出瑞丽进抵缅甸八莫，跨入外域。
国外段有西线和东线两条：西线即“蜀身毒道”，从成都平原出呑南至细甸，西行至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至中亚、西亚；东线包括从四川经过云南元江下红河至越南的红河道，以及从蜀经夜郎至番禺（今广州）的牂柯道。
这条纵贯亚洲的交通线，是古代欧亚大陆最长、历史最悠久的对外交通大动脉之一。
考古学家们认为，这条古道的雏形，很可能形成于先秦时期。据林文励分析考证，早在战国时代，就有印度、细甸等地的商人，通过“丝绸南路”把贝带进云南。
南丝路的产生、发展、繁荣与兴衰的历史充分说明，古代的中国西南其实是一个外向型的经济发展区域，沿途商贸繁荣、族群往来频繁，各国技术文化多元传播。
除了南丝路，川藏茶马古道起点也在四川：从雅安出发，经泸定、康定、巴塘、昌都到拉萨，再到尼泊尔、印度。汉人的茶和藏区的马，在饱含着汗水与血泪的长途跋涉中，踏出一条传奇的路。
开放包容的地域性格，带来了地区互通和民族交流，商贾因此繁荣、文明因此进步，与社会人文关系紧密的酿酒产业，也因此古来发达。
如果继续向历史深处追溯，还将发现巴蜀地区埋得更深的开放种子。
在三星堆遗址中，考古学家们发现了文明交融的痕迹。比如，出土于8号“祭祀坑”的朱砂彩绘青铜尊、面部彩绘的青铜人头像等文物，被考古学家视作中原文明和古蜀文明交融的见证。
发掘于重庆的大溪文化，揭示了长江中上游的一种以红陶为主并含彩陶的地区性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存。
考古学家推断，大溪文化与中原地区的仰韶文化之间，存在着相互交流影响的因素。
而在重庆，民国四年，白沙镇上共有槽坊230余家，每日可出酒4.6万斤。
在一定意义上，奔流的长江改变了蜀地的命运，一方面赋予了这片地域联通外界的开放性；另一方面，长江水系滋养着这片土地，造就了物产丰富的“天府之国”。
成都平原的广阔沃野，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岷江的滋养。
但汹涌的岷江并非天生就如此宜人。发源于岷山西侧、接纳了雪山融水的岷江一路奔腾，冲出龙门山，进入成都平原，曾令这片地域饱受洪涝之苦。
直到2000多年前，掌管署郡的李冰父子，巧借自然之势，筑坝分水、修渠引水，分一江为两江——西边的外江，俗称“金马河”，是岷江正流，主要用于排洪；东边沿山脚的内江，是人工引水渠道——令成都地区既有航运之便，又有灌溉之利。
正因如此，人们在讲述天府之国的故事时，往往都从都江堰开始。
由此来看，繁荣和开放，既是自然的造化，也是人在顺应自然过程中的选择和创造。
四川之外，同样跨越北纬30度的湖北，也以开放而著称。
地处华中腹地的湖北，因为通达、富庶和频发的人口流动，养成了与生俱来的热情好客、广交朋友、兼收并蓄、讲义气、不排外的胸襟，并形成了开放包容的地域性格和人文环境。
除了先天的地理位置，“历史的偏爱”也在加深湖北地区的开放程度。
清末，张之洞出任湖广总督后，开始推行“湖北新政”，以“中体西用”的执政理念，大力推行以兴办近代工业为核心的洋务新政，修铁路、办实业、练新军、兴教育，武汉由此开始了从传统政治中心和商业市镇向现代化的国际工商业城市功能的转型，并成为中国早期工业化运动的发祥地。
这些举措将武汉推上时代潮头，令其在中国近代史上大放异彩，并成为一种文化印迹，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湖北人文化性格的形成。
可以推断，北纬30度沿线，之所以创造规模巨大的白酒产量，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开放包容的地域特性所养成的产业传统。
北纬30度犹如珍珠手串中间的那条鱼线，串连了那些饱含诗意的故事和闪闪发光的灵魂，穿越漫长历史，至今令人神往。
03｜这条纬线上的神奇酒事
战国中期，中华大地上形成七雄争霸的格局。国力最盛的秦、楚，占据了北纬30度沿线的大片疆域，秦入巴蜀，昔日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楚族人，也已将领地拓展至长江中下游地区。
强盛的国力，孕育了楚地丰富灿烂的文化，最具代表性的当属中国第一部浪漫主义诗歌总集——《楚辞》。
这部收录了屈原、宋玉，以及汉代淮南小山、东方朔、王褒、刘向等人辞赋的合集，因运用了楚地的文学样式、方言声韵和风土物产等，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其中多有关于饮酒场面的描述。
“蕙肴蒸兮兰籍，奠桂酒兮椒浆”，屈原在《东皇太一》中，描写了人们用桂酒和椒浆祭祀天神的场景；
《九歌》东君篇有“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之句，写的是人们为了庆祝东君得胜而开怀畅饮的场面；
《招魂》描写的场面则更加疯狂，人们参加宴会，因喝酒而暂时的抛去繁杂的礼数，彻夜饮酒，享受片刻的欢愉。
生于楚国王族的屈原，故乡便是楚都丹阳，即：今湖北宜昌秭归地区。宋玉的出生地，史学界倾向于认为在鄢，即：今湖北襄阳宜城。从地图上看，两座城市都在北纬30度附近。
这条纬线上的神奇酒事，不能不提1600多年前的那场醉。
永和七年（351年），49岁的王羲之代为母守孝的王述出任会稽内史，来到了那片远离权力中心的乐土。
在绍兴为官的第三年，王羲之已经和一众文人雅士打成一片。是年三月，他与谢安、孙绰、谢万、许询、高僧支遁，以及子侄辈等41人，修禊事于茂林修竹的山阴兰亭，临流泛觞，各抒怀抱，共得诗文37篇，结为《兰亭诗集》。
朋友们提议让王羲之为诗集作序，羲之便趁酒兴，用茧蚕纸、鼠须笔写下那首《兰亭序》。全篇28行，324字，被后世称作“天下第一行书”。
据说王羲之酒醒后曾想要重写此序，但都与那场流觞雅宴上的微醺之作相去甚远。这篇浸润着酒香的传世笔墨，也成就了绍兴酒文化史上无尽风流的一场醉。
除了魏晋才子们的诗意、酣畅的集会，北纬30度附近，还邂逅了杜甫人生中一段可贵的平顺岁月。
公元759年，杜甫弃官入蜀，得亲友相助，在成都西郊浣花溪畔建起草堂。在那里，一生艰涩、少有闲情逸致的他，度过了清贫却十分安逸的几年，期间留下诗歌240多首。
那段草堂岁月，杜甫会为夜里的一场春雨而欣喜，诗句有“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开阔，享受着“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的家庭生活。当然也少不了与友人对饮的美好画面。
那首著名的《客至》，用“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歌颂友谊。今天，人们在杜甫草堂游玩时，总要去寻一寻花径的痕迹。
“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又怎会妨碍与好友相聚谈天的乐趣？他甚至询问友人“肯与邻翁相对饮？”，提议“隔篱呼取尽余杯”呢。
而在270多年后，苏东坡出生在成都正南方向的眉山——北纬30度恰好穿过的一座城市，在那里他和弟弟子由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步入仕途后，东坡的人生几经波折。公元1080年，他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今湖北黄冈境内，恰好也是北纬30度穿过的地方）。
在那里，东坡生活清苦，甚至不足以果腹。黄州太守徐君猷便拨东门外荒废的营地50亩供其耕种，“幅巾莽履，与田父野老相从于溪谷之间，筑室于东坡，字号东坡居士”。
东坡的自号，便是由此而来。
显然，生活的难处并未磨灭他心中的热忱。当时，黄州猪肉价贱伤民，“黄州好猪肉，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于是，东坡先生加以研究，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它自美。
这种对美食的探索，不但教会了当地底层民众享受美食，也启迪着后世丛容面对人生低谷。
余秋雨先生在《苏东坡突围》中写：苏东坡写于黄州的那些杰作，既宣告着黄州进入了一个新的美学等级，也宣告着苏东坡进入了一个新的人生阶段。
15年后，东坡的门生兼挚友黄庭坚，也因朝廷党争谪居西南，期间在戎州（今宜宾市）生活了两年多。
其在戎州所作的诗词中，不乏酒意，其中七首，可以视作宜宾酒史资料。七首诗词共出现六个酒名，即：荔枝绿、安乐（姚子雪麴）、松醪、玉醴、清醇、春泉。
除了巴蜀、楚地的众多城市，苏州、杭州、“魔都”上海，也都分布在北纬30度附近。
民国时期的上海，曾有一个奇妙的酒局——开明酒会。
1924年底，夏丏尊、丰子恺等志向高远、才华横溢的知识分子，因与保守派矛盾激化，离开坐落在绍兴白马湖畔的春晖中学，来到上海，在开明书店从事编辑工作。
那时他们发起 “开明酒会”，每周例行举办，许多组稿、编辑、出版、展览等事宜都是在这酒会中达成的。
但开明酒会有一个非常严肃的入会条件，即：必须具备一次喝下五斤绍兴加饭酒的才能。夏丐尊、丰子恺、叶圣陶、郑振绎和开明书店的老板章锡琛，都达标入选。丰子恺的学生钱君也想入会，但只能喝三斤，走了点后门才入会成功。
04｜酿酒，归于地理
这些萌生于北纬30度附近的陈年往事，穿越漫长历史，仍然熠熠生辉，印证着这条纬线附近人文的兴盛和诗意的色调，并将生动、鲜活的酒文化资源留待今人体会。
神秘的北纬30度沿线，汇集了丰富多样的优质酿酒风土，让人喟叹于大自然的神奇造化，以及人类文明演进中涌现出的创造力。
“所谓酿酒地理，是大自然和当地人文的交融”，中国首届酿酒大师、中国食品发酵工业研究院原副院长张五九说，自然条件影响人类行为，人类顺应自然的过程，又反作用于自然，人类越酿酒，那些地方就变得越适合酿酒。
酿造好酒的密码，来源于气候、粮食、土壤和水，也凝聚着那些悠远的文明，码头附近人来人往的繁华和诗人天才的一笔。
参考文献：
[1]全洪涛. 古代“南丝路”经济文化探究[D].云南大学,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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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朱莎莉.论“湖北精神”的内涵及其培育[J].湖北社会科学,2012(09).
[4]江玉祥.重碧倾春酒 轻红擘荔枝——宜宾酒史札记[J].中华文化论坛,2009(04):161-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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